你无法帮助到每一个人:这是每一个咨询师或早或晚终将意识到的事实。

我相信,早终究要比晚好。

进入这个行业,无论内心所谓“修通”与否,多少怀有助人情结。而我因曾参与过其他公益项目,并且具有佛教背景,这一愿望只增不减。

督导对我的首要教诲,便是:

不要把你的职业想象成为多么崇高,也不要以为自己几多重要。

即使如此,除了正在参与并且打算持续服务的菩提之友公益咨询之外,我也早就做好打算,希望利用从业早期的低价时期,更多帮助一些低收入群体。但是,一如既往,个案总会告诉我关于这个世界的复杂真相。

  • 这是一个你少有了解的群体,以致超出想象,你要如何做出准确专业的共情,而不是更加容易的同情
  • 你能否做到为了维护设置而去收取那个哪怕低廉但你宁愿放弃的咨询费用?
  • 低收入有时与低功能相关:你能否做出准确判断,TA 其实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哪怕你知道 TA 眼下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 在你们能够工作的有限次数之中,你能否利用所学,最大程度地帮助到 TA?(想到温尼科特关于绳索的个案1:由于距离原因无法开展通常的精神分析,因此,“在本案例中,通过治疗师向母亲解释她的任务,母亲自己对孩子做了心理治疗”。)

感谢每一个坚持到走进咨询室的人,也许你们并不相信,但这已经说明你们身上的确有着超乎寻常的资源和力量。

公益咨询

由于之前的一些伦理事件,KY 已经关闭知我心理的入驻通道,并且改变不收取提成的做法。作为对于这一变化的说明,其创始人钱庄给出的解释是:

公益难为。

当然,知我心理并不是一项公益服务,而更像是充当了心理咨询的免费黄页。但是,由于自掏腰包应对审查等任务,这项服务仍然没有坚持太久。

不难想象真正的公益咨询需要面临何等困境。

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如何长久维护:以我所在的菩提之友项目为例,如果不是其发起人贤宇法师自身的悲心愿力,我很难想象这个项目可能诞生,遑论发展。但是,这也决定了它只会是一个孤案,而没有更多复制可能。

其次,公益咨询并不能够以牺牲专业作为代价,而这恰是很难顾全的一个方面。还以菩提之友为例,加入项目需以参加(免费)长程培训作为基础,内容包括老师授课,读书打卡,咨询练习等;在此之上,以墨西哥三人组2的形式进行面试,面试通过,方可加入。而后助人过程也将受到严格督导与管理。可以看到其中涉及大量工作。即使如此,专业保障仍然非常困难:危机干预是许多咨询师并没有专门进行培训的模块,而这就需要公益项目进行特别培训。

我了解的另一公益项目是自杀干预的树洞救援,我了解到其发起人黄教授组织了大量的培训讲座,但是,面对真实的自杀情境,很难有人真正做好准备,而况最初加入的可能只是热心助人者。另外,人工智能读取信息的伦理问题也有待考察。总之,在大环境尚且如此的情况下,公益咨询组织容易面临专业质疑的考验。

再次,我通过公益咨询了解的是,在没有北美教材之中批判的万恶的保险制度的干预之下,仅仅由于人力、物力有限,我们可能会去选择实证有效的短程疗法。公益资助大多只能支持 6 - 8 个小节,这一现实敦促你去“背叛”自己的流派。短程焦点解决疗法,认知行为疗法,叙事疗法,由于快速起效而被选用。团体治疗则由于涉及面广而受到欢迎。

但是,这并不解决这些疗法不治根本的弊端:有来访者告诉我说,TA 似乎很快变好,但是咨询结束之后迅速反弹。我们仍然需要精神分析的长程治疗。如何达成却是一个问题。

最后,我想,公益咨询是否真正解决了心理治疗困难的问题呢?目前,咨询费用高昂,可以说是有以下一些原因:

  • 心理咨询普及不足,不法分子趁机入行,利用似是而非的观念垄断大量财产,其实质为诈骗。
  • 心理咨询培训不足,导致具有胜任力的咨询师非常有限,因为市场供需调整,而导致他们的价格大幅攀升。
  • 学历教育不足,心理培训费用昂贵,为了收支平衡,咨询师不得不去收取高昂费用。

这些问题,公益咨询没有触及,也无法触及。所以,我想,公益咨询说到底只能是一种补充。

  1. 温尼科特,1960:《绳子:一种沟通的技术》 

  2. 三人轮流扮演咨询师、来访者、观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