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型肺炎,我曾经在爆发初期从心理学的角度赶写了两篇文章;在这之后,大量心理咨询团体参与进来,更多相关文章出现,我也没有继续跟进。

疫情最近进入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与之有关的实践衍生出了一些值得讨论的话题,根据情况,可能再做 2 - 3 次更新。

信息处理的考验

疫情对于每一个人与信息的关系提出了考验,即使这一考验本身就是无所不在的,最近一段时间,它也变得更加集中,高频,激烈,带有重重考验。

  • 判断:我在目前需要什么信息;
  • 收集:如何获取信息;
  • 甄别:可靠 / 紧急 / 必要 / …;
  • 加工:我将如何理解这些信息;
  • 传播:……;

如果我们认为,公信媒体1已经代替公众进行了初步判断,收集与甄别(这种代替本身同样值得讨论),那么信息加工,伴随网路一浪高过一浪的热潮,仍旧处于一定程度的失控状态。

信息处理的实质

或许有人更会倾向认为,信息处理隶属媒介素养2的范畴,这么理解当然毫无问题;但是,我更愿意将之作为一个心理现象进行观察。

我的理论取向以自体心理学为主,科胡特对于人类的疏离境遇做了细致入微的描述。如果某一个体长期保持自我的支离破碎,那么,面临尤其具有煽动性质的信息时,他就很难具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而是处于被动灌输的状态;由于自身的一种空虚姿态,他没有能力对于信息进行加工处理,以此返还给到世界一个属于自己的观点。

从这个角度来说,信息处理更像是一个摄入(take in),消化,代谢,吸收的过程。

结合到了现在正在发生的一些情况,我们看到许多情绪在信息传递过程之中被强烈地激发出来,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认为,这些情绪就是人们在处理信息之后的自然反应呢?我想其实是不能这么认定的,因为这些情绪本身已经编码在了信息之中,而人们一同大规模地爆发出来一致的情绪,恰恰说明他们并没有真正加工处理过这些信息。

如果我们没有将内心感受沉淀下来,酝酿属于自己的意见,那么,我们充当的不过是一个灌入、倾倒的过渡角色。而这一切首先是因为「我」不存在。

「我」是如何丢失的

这种现象或许是由以下几个原因造成:从文化来说,集体主义向来高于一切;从个体来说,过于掌控的家庭关系构成核心;从时代来说,消费主义抹杀了自我认同。

集体主义自不必提,再说总觉多事一般。

过度控制则更像是《囧妈》之中不断被塞进儿子嘴里的圣女果,而从影片最终呈现的质量来看,我们尚还没有找到对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并非没有,只是这里不做重点讨论)。

消费主义时代的身份认同是许多人都在反思的问题:如果需求可以被制造出来,那么情感,体验,感受都可以被制造出来,「我」可以被制造出来,但是,被制造出来的「我」显然已经丧失了主体性。「我」本来就易碎,而且业已消融。

真正的信息处理

真正的信息处理应该是一个完整的闭环,而这一闭环从始至终需要「我」的存在:我需要什么信息(这也是为什么 rss 订阅仍然必要),我如何加工信息,我如何使用信息,当然,如果真的说到完整的话,还需要实践,反思,迭代,这就属于 Reflective Practice 的范畴了。

真正的信息处理需要「我」的存在,如果缺少了「我」的存在,所谓的信息处理不过只是填鸭而已。

如果我们把信息处理当做媒介素养,那么教育就会是自然而然的解决方案;而在这个角度之下,建立自我则要更加终极。倘若自我体验更加深刻,信息处理也就会更加深入,它们就不再只是 0 与 1 的代码,而会真正变成养料。这是再为精妙的工具,再过繁杂的管理也做不到的事情。

输出过程与之原理类似: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认为输出实际上才是最好的信息处理。而什么才是最好的输出呢?那是在经过了消化处理之后的输出。我们常常听到有人论述「干货」与「湿货」的差别,但是,更可能地,我们真正希望得到的经过湿化(或者私化)过的干货。费曼提出的学习研究方法费曼技巧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讲给小孩子听」,不然「你就没有真正理解」。做学生的年纪,我们最恨的不就是空洞无物的照本宣科吗?

这也是为什么保持警惕从不多余,或许就是从一些非常细微的事情开始,比如说,消费冲动出现的时候,多问自己一句「为什么」——某个心理实习教员曾经在豆瓣提到,对于学生的职涯迷茫,他给出的建议是首先自己选择一件衣服;或者是,得到一些信息的时候,追问一句「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应该对此有着怎样的理解」——李如一在近来的发文之中曾经多次演示过信息加工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过程,尽管他更从公民传播素养的角度进行讨论。

  1. 以丁香医生为代表的媒体,并不一定指代官方媒体。 

  2. Wiki - 指在各种环境中以适合自己的目的和需求的方式取用(access)、分析(analyze)、评估(evaluate)及制造(create)媒體信息的能力,又称媒介素养。 「媒體素養教育」或「媒體教育」有別於培養媒體從業人員的媒體專業教育,教育對象主體是全體公民。)